堀川國廣遞上乾淨的外套和毛巾給剛洗完澡的和泉守兼定,他不假思索的接過,穿上了衣服,接著拿起毛巾擦拭連自己都引以為傲的秀麗長髮。
經過整個早上的遠征,雖然沒撿到多少材料,也沒有太困難的調查行動,卻還是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所以一回到本丸,兼定索性的去洗了個冷水澡。
「謝了國廣,每次都麻煩你。」兼定盤腿坐到地上,眼前的鏡子映著自己低下頭擦拭的模樣。
「不會麻煩,因為我是兼桑的夥伴兼助手啊!」
「你啊……」瞥見堀川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兼定原本想抱怨幾句的話都吞了回去。
自從堀川來到本丸後兼定有感被他侍奉的好好的,睡覺起來被子就會被折好、口渴了水就會自動遞到面前、洗澡完會有乾淨的衣服在面前等著他等等。
比起助手都快變成侍從了吧!才兩個禮拜他都快要失去自理能力了。
果然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兼定在心理下了不明所以的結論。
「來,梳子和吹風機……啊今天兼桑累了一天,乾脆直接幫兼桑吹頭髮好了!」
堀川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拿著梳子笑盈盈的朝他靠近,兼定屁股不禁往後移動了幾公分,眼裡閃過了電視上醫生拿著手術刀的模樣。
呃!怎麼有種要將他大卸八塊的錯覺……
「一點也不累,這點小事我可以自己……喂!國廣!」
「哈哈,兼桑的頭髮很漂亮呢,這次也讓我幫你好嗎?」
因為抗議無效,兼定只好任由堀川挑起自己的頭髮,一把一把梳理了起來。
都跟他說幾次可以自己處理了,平時很溫和對待人也很親切的國廣,不知為何這種時候會莫名的強勢,每次都拿他沒辦法。
「唉!真受不了,我的頭髮很脆弱的,要溫柔一點喔。」
「是,兼桑。」
兩個人難得在一起享受午後的空檔,馬達運轉的聲響蓋過了堀川哼歌的聲音,雖然聽不到但鏡子裡反射堀川幫他撥弄頭髮、露出的愉快神情的樣子。
幫他吹頭髮真的這麼開心嗎?兼定不太能理解堀川的想法,不過這傢伙從很久以前就跟在他身邊了呢!同為土方的愛刀,一起出戰好幾次,砍殺的敵人不勝枚舉,他們合作無間加上土方高超的劍術,使土方在新選組有鬼之副長的名聲。
兼定不禁感嘆時間的推移,有了船堅砲利之後刀劍就不被需要了吧!只有少數有名的還可以被博物館保存下來,像他只是幕末的新選組的刀,差一點就被丟棄了,是因為堀川他才……
等等!怎麼堀川從來沒向他提起這件事?不僅如此,連往事也從來沒聽他說過。
堀川撥弄兼定的長髮,確定乾了差不多了之後,才得意地將吹風機電源關起來,「好了!兼桑等一下要在房間裡寫報告書嗎?」
「對喔,還有報告書要寫。」回過神,兼定從地上爬起來走向書桌,拿起本丸裡每把刀都有的通訊器,輸入了一串文字送出後又丟回桌上。
「真是的,兼桑又要把工作丟給別人了!這樣真的可以嗎?」堀川半責備的說,他趕緊起身接著兼定拿起通訊器查看,系統顯示山姥切傳來的「好」字,過幾秒對方又傳來一張貼圖。
「可以啦!當遠征部隊的隊長也是很累的,晚餐見。」兼定二話不說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睡起午覺。
堀川無奈的轉頭俯視著賴皮的兼定,他突然同情起常常被兼定欺負的山姥切。
既然兼桑已經沒有什麼需要幫忙,那他也該去看其他人的情況了。通常被指派為隊長的那個禮拜,為了以防有緊急事項而不會被派遣工作,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不過堀川打算去幫忙其他人,像是洗衣服、打掃、種植都需要人力,還能夠更加認識大家,未嘗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趁我還沒睡著的時候說吧!」兼定翻過身臉龐朝向另一個方向,刻意不讓堀川看到他假裝睡覺的模樣。
「咦?為什麼……」堀川停下推開門的手,詫異的回頭,他明明把這份情感藏得好好的,為什麼兼桑會知道……
「真的沒有嗎?那我要睡了喔。」兼定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一眼鏡子的反射,發現堀川看往自己了又重新閉上。
不過對堀川來說話語像下了最後通牒般,他手足無措趕緊跪坐在兼定旁邊,遲疑的把深藏在心裡的想法表達出來,「兼桑覺得,我們是為了什麼而保護歷史呢?我們不就只是曾經是某個人的刀劍而已嗎?」
「誰知道,保護歷史不就是我們的使命?」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堀川低垂著眼簾緊握拳頭,身為刀劍的他們被過去的感情所絆、被曾經的記憶所困,然後又要被要求承擔有可能被改變的歷史。
很殘酷,但也許這是他們重新遇見自己所珍視的人該付出的代價。
「對不起兼桑,有一件事一直沒跟你說。」堀川下意識的咬著下唇,情緒醞釀了許久,才緩緩的說:「那時候我離開是唯一讓你留下來的方法,只能這麼做,最後沒有陪在你身邊真的很抱歉!」
原以為兼定得知真相後會激烈的責備幾句,但卻遲遲等不到對方的回應。
放開緊握的手,堀川躡手躡腳跨過兼定的身體,探頭察看他的表情,但兼定看起來已經睡了香甜,幾分鐘內大概都不會醒來了。
真的睡著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不過兼桑辛苦了一個早上,還是不要把他吵醒,等有機會的時候再說吧。
「午安,兼桑。」堀川替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完,嘴角微微上揚看了一眼兼定,便離開了房間。
鳥鳴從窗外傳了進來,使幾坪大的空間更加寂靜,兼定撐起半個身體,望向紙門,堀川早已不見了蹤影。
「可惡那傢伙道什麼歉啊!」兼定煩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保護歷史就保護歷史,還需要「為了什麼』嗎?真難懂。
他側躺回柔軟的枕頭上,一手放在頭下,五味雜陳盯著堀川的床鋪,原來國廣小小的身軀腦袋裡都裝著那麼複雜的想法。
刀劍的命運不需要由你來承擔,我從來就沒責怪過你,國廣。
一陣睡意襲來,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兼定放下所有過往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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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美好的時光,堀川都在幫忙和歌兼定在本丸露天的洗衣廠裡清洗大家的棉被和衣物,當然不只有他跟和歌而已,還有幾個和他一樣自願來幫忙的短刀。
甩乾最後一件衣服掛上衣架,堀川用手臂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看著整排隨風飄逸的布料,充滿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
「堀川桑,這些衣服我們幫大家送回去可以嗎?」平野和前田一前一後抱著比自己身高還高的衣物,詢問正要向和歌報告的堀川。
「好,小心一點喔。」雖然應該要問的不是他,和歌才是負責人。
「辛苦了,把這些衣服搬到衣服主人的房間外面,結束後就去休息吧!這裡就交給風雅的我來整理就好。」跟在平野和前田後前來,堀川還來不及反應,一整疊衣服就已經交到他懷裡。
「和歌桑這些衣服是誰的啊?」
「三日月和鶴丸的,他們住隔壁,一起送達剛剛好!」交到堀川手上後,和歌還不忘拍個兩下,並給他一個讚。
「放心交給我,和歌桑。」
堀川小心翼翼的搬動高過他頭上的東西,他擔心中途中遇到狀況(鶴丸突然跳出來之類的)這些好不容易清洗好的衣物就付之一炬了。
短短不到幾分鐘的路途,他遇到了需多和他一樣身為刀的夥伴,除了打招呼外還會互相寒暄幾句。
以前他的身邊就只有兼定和土方,雖然也見過其他新選組的人還有他們的愛刀,像總司還有安定、清光,但和那麼多刀劍齊聚一堂甚至住在一起,卻是他不曾擁有過的感受。
過往的事情如同過眼雲煙,現在本丸的大家都擁有一個愛著他們的主人,他顧慮的事變得很少,還有許多刀一起分擔工作,他們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互相照顧著對方,並且承擔著彼此的煩惱。
想一想,新的生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而且他的主人也已經不是土方,也一起創造出許多的回憶,啊!所以骨喰說那句話的意思……
「噢!」堀川一個不察踢到了擋在路中央物品,側身查看才發現那是一把真正的刀,似乎是不小心被遺落在地上的。
是誰把自己的刀丟在一旁啊?也太粗心了,如果自己的本體受到了損傷,哪怕是些微的裂痕,人的身體也是會跟著受傷的。
堀川將所有衣服的重量集中在一隻手上,蹲下身拾起有點重量的太刀,刀鞘上印有月亮陰晴圓缺變化的圖示,清晰而富有辨識度的刀鞘馬上就能知道是誰的。
據說之前也發生過好幾次相同的事情,不過既然要往同一個方向就一起拿去順便還給它的主人吧!
堀川將衣服送回鶴丸房間後,接著又走了幾步來到三日月的房間門口。
「哦~是堀川國廣啊,午安。」
三日月宗近聽見了朝它接近的腳步聲,微微轉過瞥了一眼,呵呵笑了起來。
「爺爺!不對,是三日月桑,因為大家都這麼叫你我才會……」
「不會不會,沒關係,你就儘管叫我爺爺吧!因為我就是爺爺啊,哈哈哈哈。」
「好的。」堀川鬆了一口氣,其實他還是習慣在人名之後加上「先生」來稱呼,比較有禮貌,「對了爺爺,你的刀好像掉在路上了,我來送衣服順拿來還給你。」
「哦!幫了個大忙,我剛剛還在找不到呢,原來是落在路上了啊!謝謝,可以幫我放在旁邊嗎?」三日月指了指放著茶几一旁的空位。
「嘿咻!」放下爺爺的刀之後,堀川接著回過頭將爺爺的衣服放入他的房間裡,「那爺爺,我先走了!」
「等等堀川國廣,要坐下來喝一口茶嗎?適當的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喔。」爺爺的臉上掛著笑意,用雙手托起一杯茶邀請他。
「喔……」堀川看到爺爺真摯的表情愣了一會兒,反正等一下也沒什麼事,大概就只有叫醒兼桑而已,「嗯,那我就不客氣了爺爺。」
堀川順著爺爺的手接過茶杯小啜了一口,但他接下來的一席話讓堀川差點被入口的茶水嗆到。
「所以,你跟和泉守兼定吵架了嗎?」
「咳咳!沒有,我沒有跟兼桑吵架。」
「是嗎?我以為我的直覺很準呢,看來真的是老了啊!」雖然得到否定的答案,但爺爺卻絲毫沒有表現出訝異的樣子,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不過那樣子的想法可是謀反喔!堀川國廣。」
「咦!?」
對上爺爺近乎瞇成一條線的雙眼,堀川內心揪了一下,心頭浮上莫名的恐懼感,他眼睛瞪得斗大,驚恐的直盯著爺爺眼眸裡的新月。
為什麼要這麼說……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請不要放在心上,我的話似乎嚇到你了,很抱歉。」
「不、不會。」堀川都快被嚇破膽了,但面對爺爺的道歉他只能勉強回以笑容,試圖化解尷尬,「原來爺爺都聽到了,我和骨喰的對話。」
「沒錯,嗯……不過謀反是嚴重了一點,不過我覺得實際上沒什麼兩樣,這樣不太好呢!」
「對不起。」
「別太沮喪,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每把來到本丸的刀劍都有想同的想法,當然我也曾經想過,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如同前輩般的關心,讓堀川覺得很溫暖,彷彿和剛才那個口齒嚴厲的爺爺不同人。
「那爺爺是怎麼想的呢?你們都可以這麼坦然面對,連我都不太確定我是不是有這樣的想法,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他也不想被過往的感情限制,可是卻沒有辦法抹除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回憶,就像是誓言般深刻的烙印在心裏。
土方桑的笑容、和兼桑一起戰鬥的種種,他全部都還記得,甚至想回到當時和他們說聲對不起。
「堀川國廣,請抬起頭來。」
堀川泫然欲泣加上疑惑的臉龐在爺爺面前展露無遺,他欣慰的撫摸堀川的頭髮,笑道:「你守護歷史的同時,也守護了你最重要的人的歷史不是嗎?爺爺在世上比你看得更多,所以安心的去完成主上賦予你的使命吧!另外我也很贊同骨喰的話,好好想想吧。」
「知道了,我會振作。」如果兼桑也能這麼安慰他就好了!堀川重新揚起嘴角,和爺爺相視而笑。
突然,本丸警報器發出了聲響,堀川拿出口袋裡的呼叫器,銀幕上顯示著出陣名單,還有地點以及年代。
每當警報器響起就代表了時間溯行軍試圖要干涉某個時代的歷史,也就代表第一部隊出陣的時刻到了。
而除了隊長的警報器會響之外,其他被審神者指定的隊員警報器也會響起。
「哦!我的呼叫器響了呢,那就一小時候見了隊長。」爺爺從容不迫地起身拍了一下堀川的肩膀,便拿著茶几踏著沉穩的步伐往反方向離去。
他也要趕快做出陣的準備了,堀川邊走邊仔細查看呼叫器上寫著的訊息,等等!這個出陣的時間和地點……
堀川停下腳步顫抖著握著手上的呼叫器,沒想到他擔心的事情這麼快就發生了。
上頭顯示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是他日以繼夜、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遺憾―
1869年6月20日的函館之戰。
「走吧國廣。」
一踏入房間,兼定將身上的外套往堀川身上丟,他豪邁的披上青羽織,但嚴肅的面容和以往露出驕傲笑容的他十分不同。
「等一下兼桑,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函館,萬一……」堀川焦急的表示,萬一他對那時候的土方產生了感情……他完全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
不過和堀川相反,兼定卻十分堅信這是他唯一能守護前主的方式,雖然土方在這個歷史裡必須死亡,但是卻是他結束璀璨人生的唯一方式,即便充滿了悲傷和遺憾。
「正是如此,所以才必須要由我們去拯救啊!別猶豫了,去呼叫一起出陣的其他人吧。」
「等等我兼桑!」
堀川從抽屜裡拖出他的戰鬥服裝穿上,拿起刀架上的堀川國廣,匆匆的奔向本丸的大廳。
絕對沒問題的,雖然心中充滿不安,但堀川還是默默地對自己打氣。
土方桑的歷史,就由他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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